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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斯蒂芬尼娅看着睡眠中的康船长,带着一丝厌恶。那种厌恶深深地渗入她的灵魂。庞大的身躯在打鼾时移动了一下,斯蒂芬尼娅不得不向后退了一下。在他醒着的时候他就已经足够讨人厌了。

让恋人屈服于自己意志的方面,斯蒂芬尼娅从未遇到过问题。毕竟,这也是她对第二石的打算。然而,康远远不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似乎很高兴在旅途中用各种新的方式来羞辱斯蒂芬尼娅。他对待她的方式正如她曾经是伊连的奴隶一样,而斯蒂芬尼娅向自己的内心发誓,她永远不会再陷入那样的境地。

然后她听到了船员们的私语:也许她终究无法安全抵达目的地。也许船长会夺下她所有的东西,然后在最后把她卖给奴隶主。至少,这样的美色他应该学会分享。

斯蒂芬尼娅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杀死威胁自己的人往往要容易得多。

她悄悄地从床上滑下来,从船长小屋上的一个小窗户向外望去。他们已经离开了利沃德港一小段距离,即使在黎明的熹微晨光下,也可以看到灰尘从上面的悬崖上铺天盖地地下。这是一个丑陋的城市,破败不堪,脏乱而拥挤,甚至,从这里远远地望过去,斯蒂芬尼娅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充满暴力与杀戮的敌方。康说过,他不敢在晚上进到城里去。

斯蒂芬尼娅猜测,这只是使用她的借口,但也许不止于此。毕竟,奴隶市场在晚上并不会开放。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安静地穿好自己的衣服,披上了自己的斗篷,摸向上面的褶袋。她摸出一个瓶子和一根线,她稳稳地拿着这些物事,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如果有任何闪失,她就死定了,无论是被毒药误伤,还是把康吵醒。

斯蒂芬尼娅小心地把自己躺平在床上,尽可能小心地把线悬在康的嘴巴上。他翻了个身,斯蒂芬妮娅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小心地不要触碰到他。如果他现在醒来,她就在攻击距离之内。

她把毒药沿着线滴下,保持着专注。康在睡梦中嘀咕着什么。一滴药水滴到了他的嘴唇上,然后又是一滴。斯蒂芬尼娅等待着,等着他在毒药的痛苦中挣扎而死。

相反,他的眼睛大大地睁开,盯着斯蒂芬尼娅。有一会儿,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他就出离愤怒了。

“婊子!奴隶!我要杀了你。”

瞬间,他就将斯蒂芬尼娅压倒,将她压在床上。他一巴掌甩向她,然后她感到他的双手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斯蒂芬尼娅狠狠地喘着气,感觉到呼吸已经被切断了。她还在试图把他从她身上掀开,四足乱踢。

而康则用他的大块头牢牢地将斯蒂芬尼娅固定在他身下。她挣扎着,而他只是笑,继续扼住她。当斯蒂芬尼娅从斗篷内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他时,他还在笑。

他中了一刀,喘着粗气,但是斯蒂芬尼娅没有感到喉咙上的压力有所缓解。她的视线开始发黑,但她不停地刺,用本能机械而盲目地地刺向对方,现在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微弱的阴翳了。

终于,扼住喉咙的手松开了,斯蒂芬尼娅感到康的身体垮塌了下来。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他的尸体下钻了出来,气喘吁吁,试图找回自己的意识。她几乎从床上摔了下来,然后她站了起来,厌恶地低头看着康的遗体。

她必须是秉持她的实用主义。她已经达成了她的意图,但事实证明这很困难。现在,她要处理剩下的事情。

她很快重新铺好了床单,使他一眼看上去就是在睡觉。她迅速穿过小屋,找到了康藏金子的小柜子。斯蒂芬尼娅溜到甲板上,她的帽子紧紧地拉着,冲到船尾的小船那里。

斯蒂芬尼娅跨入下船,摇动滑轮将船降到水里。滑轮的声音就像一扇生锈的大门一样吱吱作响,她听到上方的水手们的骚动,想知道是什么在发出这样的噪音。斯蒂芬尼娅毫不犹豫。她抽出了一把小刀,开始据小船上的绳子。绳子断开,小船直落向海浪里。

抓住桨,她开始划船驶向港口,在她身后,水手们意识到他们无法跟上她。斯蒂芬尼娅拼命划,直到她走了码头,然后爬出船舱。她甚至不打算把船栓起来。她不会搭乘这样的船返航的。

飞灰城的首都城如其名。灰尘落在海浪上,浑浊而晦暗。而在她周围,人影像是不祥的鬼魂。一个人影靠近了她,斯蒂芬尼娅抽出刀,直将他逼到退后。

她向城市深处而去。斯蒂芬尼娅知道路西斯曾经来过这里,她想知道他在做这件事时的感受。他可能很无奈,因为路西斯不知道如何与人交往。他所能想到和做到的只有威胁和恐吓。他是个傻瓜。

斯蒂芬尼娅不是个傻瓜。她环顾四周,直到找到真正可以提供有用的信息的人:乞丐和妓女。她用她偷来的黄金去收买他们,她一次又一次地问同样的问题。

“告诉我关于乌尔伦的事。”

她在小巷里问了一遍,她又在赌场里问那些赌徒。金币流水一样地花了出去。她还在兜售防尘袍的商店里打听。然后,她又去了暗夜中小偷的集聚之地刺探情况。

她选择了一家旅馆,并在那里定居下来,向城市发出消息,那些愿意与她交谈的人都可以拿到金子。他们蜂拥而来,告诉她历史的片段和各种无往的传言,八卦和秘辛在斯蒂芬尼娅看来是非常得心应手的武器。

当他们来到这里找她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惊讶。这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穿着这座城市用来遮挡尘土的袍子,都佩戴着第二石的族徽。他们的面相看来是习惯了暴力的人,但是,这种穷凶极恶的面相出现在了飞灰城的几乎任何人身上。

“你一直在问很多问题,”女人说着倚在桌子上。她靠得很近,斯蒂芬尼娅几乎可以很轻松地将刀插进她的身体里。足够近,以至于她们就像那些在宫廷舞蹈分享八卦的闺蜜。

斯蒂芬尼娅笑了:“的确是。”

“你认为这些问题不会引起注意吗?第一石的探子们没有在阴影中窥伺你?”

斯蒂芬尼娅笑了起来。他们是否认为她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她考虑得更多;她依靠这个而生。她在这座城市寻找答案,但事实是,她和其他任何事物一样,一直在吸引注意力。任何傻瓜都会直接走到大门口,然后被拒绝进入。一个聪明的女人就要让屋内的人邀请她进去。

毕竟,斯蒂芬尼娅戏谑地想了一想,一个女人不应该成为追逐浪漫的那个人。

“有什么好笑的?”女人问道,“你是疯了,还是只是愚蠢?不管怎样,你是谁?”

斯蒂芬尼娅拉开了斗篷的兜帽,让这个女人可以看清她的容貌。

“我是斯蒂芬尼娅,”她说,“帝国的继承人,帝国的统治者。我在提洛斯城的陷落中幸免于难,我还逃过了伊连的追杀。我想你的主人会想要跟我说话,不是吗?”

来人面面相觑,她站在旁边,显然在思考他们应该怎么做。最后,这个女人做出了决定。

“我们带她去。”

他们把斯蒂芬尼娅夹在中间像是要压解她。但是,她走路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名贵族,而这些人只不过都是她的扈从。她甚至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女人的手臂上,这可能与她经常与恍如女伴在花园里散步有关。

他们带领她穿过整个城市,这是少数几个伫立在悬崖上不受沙尘暴侵袭的区域之一。斯蒂芬尼娅没有拉上她的斗篷。她让人们看到她,知道她是谁,她要去哪里,然后传言会很快传开这些消息。

当然,尽管她让这一切看起来轻松惬意,但是,这是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她身边的仍然是凶手,如果斯蒂芬尼娅给了他们一个理由,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当他们走向城市中心的一个大院时,斯蒂芬尼娅可以感受到恐惧在狠狠地敲击着她的心脏,她分神去思考要在飞灰城做的事情,才将恐惧压了下去。她会向伊连复仇。她必需将她的儿子从巫师那里抢回来。

他们穿过大院,一路上有辛勤劳作的奴隶和努力训练的战士。她看到了描绘乌尔伦年轻时站在被杀的敌人尸体上的雕像。斯蒂芬尼娅毫不怀疑这是一个危险的人。仅次于伊连的一个残忍嗜杀的人,这意味着她必需心无忧怖,与魔鬼为伍,一同通向地狱。

输就是死,或者求死不死。斯蒂芬尼娅不打算输。她从入侵与沦陷中学到的教训,也从未能控制伊连中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一次,她有东西可以谈判。乌尔伦想要的和她一样:权力,以及第一石的死。

斯蒂芬尼娅听说给予更糟糕的理由结婚的人。

第 六 章

西瑞斯从小船上下来走到岸边。地底下有这样一个地方的事实让她感到敬畏。她知道这是远古族人的造化神力,但是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为什么要在噩梦中建造一座花园?

当然,她对远古族人的见识浅薄,事实上为了抵抗一场噩梦而建造一座花园,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然后是那座圆顶,它似乎是由纯色的金光组成的。西瑞斯走近。如果这里有她要找的答案,她确信答案就在那个圆顶内的某个地方。

西瑞斯觉得那圆顶里有一对人影,在灯光里有一丝微弱的阴霾。她只是希望那人影不是半死的巫师。西瑞斯不确定她还有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战斗了。

她将手按向光中,西瑞斯忍不住想肯定会有什么样的神鬼之力将她反弹回来。但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相反,只有一瞬间的压力,然后她的手穿过进了柔光,然后她整个人迈进了圆顶之内环顾四周。

里面看起来像豪华房间的内部,地毯和沙发、雕像和装饰品似乎是从圆顶内部悬挂下来的。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巫师艺术的玻璃器皿和书籍。

两个人影站在中央。男人的面庞上有西瑞斯在她母亲身上看到的优雅和平和,他穿着淡色的长袍。女人穿着巫师的深色长袍,但与上面的那人不同,她看起来还年轻,没有被时间抽走柔嫩的面庞。

看着他们,西瑞斯意识到他们就像她在这里其他人身上看到的那种微弱的半透明的外观,那是现在记忆里的人。

“他们不是真的,”她说。

那个男人笑了起来: “你听到了吗,林?我们不是真的。”

那女人伸手去摸他的手臂: “犯这样的错误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一次,我想我们看起来只是我们自己的影子一样。”

西瑞斯有点吃惊。一时冲动,她伸出手触向那个男人。她发现她的手直接从他的胸膛中穿了了过去。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对不起,”她说。

“别这样,”男人说,“我想这有点令人不安。”

“你是什么?”她问,“我看到上面的巫师,你们不像他们,你们也不像记忆的幻想。”

“我们是其他的,”女人说,“我是林,这是艾尔忒斯。”

“我是西瑞斯。”

西瑞斯注意到两人靠得如此之近;林的手在艾尔忒斯的肩膀上摩挲着。这两人看起来非常相爱。她和萨诺斯最终会像这样吗?虽然大概不会这么透明。

“战斗不停升级,”艾尔忒斯说,“我们无法阻止它。巫师们策划的是邪恶。”

“你的一些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林淡淡地笑着说,好像他们曾经多次这样谈过一样

“一切发生得这么快。远古族人囚禁了巫师,他们的魔法融合了过去和未来,而艾尔忒斯和我......”

“你变成了其他的东西,”西瑞斯说完。细腻的回忆。如果没有别的东西,过去的鬼魂可以互相碰触。

艾尔忒斯说:“我感觉你一路千辛万苦与上面的半魂灵战斗,并非只是为了来了解我们的事。”

西瑞斯吞了一下唾沫。她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她曾预料过是某个物体,或许就像是将上面的半魂灵连在一起的那种术法。尽管如此,她面前的远古族人是对的:她出于某种原因来到了这里。

“我是远古族人的血脉,”她说。

她看到艾尔忒斯点头:“我理解了。”

“但是有什么在限制着她,”林说,“锁住了她。”

“有人给我下了毒,”西瑞斯说,“她夺走了我的力量。我的母亲能够帮助我恢复一段时间的功力,但是,并不能持续。”

“达斯卡洛斯的毒药,”林带着一丝厌恶说。

“邪恶的家伙,”艾尔忒斯说。

“但是,这并非不可以逆转的损伤,”林补充道。她看着西瑞斯,“如果她值得这些力量的帮助的话。我很抱歉,但是,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对有些人来说是有很大的压力的。我们已经看到它可以做什么。”

艾尔忒斯说:“考虑到我们的情况,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花费很大气力。”

林伸手去摸他的手臂: “也许是时候看到新的东西了。我们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了。即使考虑到我们可以创造的东西,也许是时候看看下一步了。”

西瑞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顿了顿,她在默默地想着这句话的含义。

“等等,医好了我,就会让你们去死?”她摇摇头,但是,她又想到了萨诺斯和海隆城的所有人。如果她不这样做,他们也会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承认,“我不希望有人为我而死,但如果我不这样做,很多人都会死。”

她看到两个魂灵看着对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艾尔忒斯说,“这意味着一切都是有缘法的。请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们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西瑞斯竭尽全力地叙述所有的事情。她解释了所有关于叛乱和战争的前因后果。关于之后的入侵,以及她无法阻止战争的发生。关于对海隆城的被袭,即使那样,也会把她所爱的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我明白,”林说,她伸手去碰西瑞斯。西瑞斯有些意外,她可以感觉到一些触感。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的战争。”

“历史总是以相似的方式重演,”艾尔忒斯说,“但是,有一些无法避免。我们需要知道她是否理解。”

西瑞斯看到林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魂灵说,“所以,西瑞斯,问你一个问题。让我们看看你是否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仍然在这里?为什么巫师会被困在这里?远古族人为什么不彻底摧毁他们?”

这个问题有一种测试的感觉,西瑞斯觉得如果她不能给出一个好的答案,她就不会从这两个人那里得到帮助。鉴于他们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西瑞斯很惊讶他们居然正在考虑这件事。

“远古族人能摧毁他们吗?”西瑞斯问道。

艾尔忒斯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不是那样的。想想这个世界。”

西瑞斯继续思考。她想到了这场战争的影响。关于飞灰城的荒蛮之地,以及上方岛屿的残骸。关于远古族人如今的销声匿迹。关于入侵以及与帝国战斗的人民。

“我认为你们没有摧毁他们是因为摧毁他们要付出的代价,”西瑞斯说,“如果为了胜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摧毁,那么赢得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猜测事情不仅如此: “我是叛军的一分子。我们与庞大而邪恶的势力作斗争,却使人们陷入了更痛苦的水深火热之中,但是,现在有多少人死去了?我们不能通过屠杀每个人来解决问题。”

她看到林和艾尔忒斯互相看着对方。他们点了点头。

“是我们首先允许了巫师的叛乱,”艾尔忒斯说,“我们认为这不算什么。然后事情变大了,我们就打了起来,但是在战斗中,我们造成的伤害和他们一样多。我们有力量破坏整个世界,我们利用了它。哦,我们居然使用了这样的力量。”

“你已经看到了在这个岛上发生的事情,”林说,“当我医治你时,如果我医好你,你将拥有这种力量。西瑞斯,你会怎么做?”

答案曾经很简单。她会打倒帝国。她会摧毁贵族。现在,她只希望人们能够安全和幸福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多要问的问题。

“我只是想拯救我爱的人,”她说,“我不想摧毁任何人。我只是......我想我可能不得不这样做。我讨厌不得不这样做,我只想要和平。”

就连西瑞斯也有点惊讶。她不想要更多的暴力。她只是为了防止无辜的人被屠杀。这为她赢得了又一次赞许的点头。

“一个很好的答案,”林说,“过来。”

这位巫师走近她的炼造设备,那些玻璃小瓶似乎是以虚幻的形式存在着。她在其中移动,混合并转移各类药水。艾尔忒斯和她在一起,他们两人合作的方式似乎是多年的和谐工作养成的习惯。他们将溶液注入新的容器,添加配料,并翻阅书籍。

西瑞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她不得不承认,她完全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当他们手持玻璃瓶站在她面前时,她依然懵懂。

“喝下这个,”林说。她把它交给了西瑞斯,虽然这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但当西瑞斯拿着它时,她的手碰到了坚实的玻璃。她举起它,看到金色液体在闪耀,与周围圆顶的色调相互映衬。

西瑞斯喝下了它,它尝起来像喝下了星光。

液体似乎冲洗过她的身体,她可以感觉到它在放松她的肌肉,并且舒缓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的疼痛。她也能感受到她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胀大,像一股贯穿身体的根系一样散开,成为她的力量回归的渠道。

一切完成之后,西瑞斯感觉好多了。这感觉就像一股深深的平和感从她身上传开来。

“完成了吗?”西瑞斯问道。

艾尔忒斯和林彼此牵着手。

“不完全,”艾尔忒斯说。

西瑞斯周围的圆顶似乎开始在向内坍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消失,变成了纯净的光线。那光聚集在远古族人和巫师所站的地方,直到西瑞斯无法触及。

“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很有趣的,”林说,“再见,西瑞斯。”

光芒在她身上炸裂开来,填充了西瑞斯的身体,沿着新建的根脉充满了她身体,就像水一样。它不停地填进她的身体,倾泻而下,似乎西瑞斯体内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这是她第一次对远古族人的真正力量有了深度了解。

她站在那里,充满力量,她知道时间到了。

战争的时候到了。

第 七 章

迈向会议大厅的每一步荷娃都可以感受到那种紧张感。会厅里的人们盯着她,就像族人们盯着外来闯入者的样子:好像她是陌生的、不同的,甚至是危险的。这不是荷娃喜欢的感觉。

难道他们觉得她没有一个女祭司该有的样子,还是别的什么?直到第一波谴责和谩骂袭来之时,荷娃才开始明白。

“叛徒!”

“你在将你的部落带向屠杀场!”

一个年轻男子以那种只有年轻人才能做出的招摇姿态走出了人群。他迈步的样子仿佛只有他占据了通往死界的道路。荷娃走到他身边时,他拦住了她。

仅这样的不敬,就足以让荷娃对他挥拳相向了。但是,她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开,”她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打架的。”

“你完全忘记了我们的人民吗?”他问道,“你把你的族群带到提洛斯城去受死。可以安然无恙地返回的人有几个?”

荷娃可以听出他话音里的愤怒。那是一个失去亲人的悲痛和挣扎无果的愤怒。告诉他,他们已经去了祖先那里,而他应该感到为此感到高兴吗?这并没有什么好处。无论如何,荷娃甚至都不确定她当时是否还是那么确信无疑。她看到了战争带来的毫无意义的死亡。

“但你回来了,”年轻人说,“你摧毁了我们的一个部落,你回来了,你是懦夫!”

如果是别的时间场合,荷娃会为此而跟他拼命。但事实上,白痴的迷惘并不重要,与其他所有事情相比,愚蠢并不重要。她绕过他。

他拔出一把刀时,荷娃停了下来。

“你不会想要跟我打的,小子,”她说。

“不要告诉我我可以做什么!”他尖叫着冲向她。

荷娃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她侧身闪躲,然后用链刀狠狠地击打了出去。链条缠上他的脖子,她带着长时间训练的闪电速度不停地控制着他,让他无法脱身。年轻人紧紧抓住伤口,血液喷涌而出,他瘫倒跪下。

“该死的,”荷娃轻声说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做,你是白痴吗?”

当然没有答案。从来没有任何答案。荷娃低声对那个年轻人说出死神的祝祷,然后站起来,架起他。在她继续前行的过程中,其它族人也跟着她,荷娃现在可以感受曾经这里的欢声笑语已经变成了乌云压顶一般的沉默。他们紧随其后,就像是仪仗队,抑或是送她执行死刑的押解者。

当她抵达死灵之家时,村里的长老们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荷娃光着脚,向着无休止燃烧的柴堆把袭击者的尸体丟进去。当它开始燃烧时,她站在那里环顾着她需要说服的人们。

“你手上带着鲜血来到这里,”一位死灵代言人说着向前一步,他的长袍无风自动,“死灵告诉我们有人会来,但没有说是这种情况。”

荷娃看着他,想知道这是否属实。曾经她并不会对此提出质疑。

“他袭击了我,”荷娃说,“他自己学艺不精。”

那里的其他人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是可能发生的,在世界上最穷山恶水的地区。荷娃不让她内心里的愧疚显示在她的脸上。

“你前来有何所求,”议长说。

荷娃点点头:“我有话说。”

“说吧。”

荷娃站在那里,整理自己的死路:“我来是为海隆城岛求援。根据第一石的命令,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攻击这座城市。我相信我们的族人可以有所作为。”

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响起来。有质疑和要求、指责和意见,似乎纠缠在一起模糊不清。

“她希望我们为她赴死。”

“我们之前听说过这样无理的要求!”

“为什么要为我们不认识的人而战?”

荷娃站在那里,让所有的私语像刷子一样冲刷到她身上。如果不出意外,她就不可能安全地走出这个房间。她的身份和地位让她本应该感到的和平的感觉消失了。但她也发现自己在想着萨诺斯,萨诺斯为挽救自己而冒的风险,以及所有被困在海隆城的人。他们需要她成功求到援助。

“我们应该把她送到死灵手中,”一个人说。

死灵代言人走到了荷娃身边,举起双手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知道我们的姊妹在要求什么,”议长说,“现在不是空谈的时候了。我们只是生者。现在是时候听死者的意见了。”

他伸出腰带,掏出一袋混有祖先骨灰的圣粉。他把它扔到柴堆上,火焰一跃而起。

“呼吸,姊妹,”议长说,“呼吸,好好看看。”

荷娃将那火中冒出来的烟深深地吸进她的肺里。火焰在她身下的小坑里跳舞,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荷娃看到了死者。

环境始于刚刚她杀死的那个男人的魂灵。它从燃烧的尸体中站起,穿过火焰走向她。

“你杀了我,”他震惊地说,“你杀了我!”

他于是又出手向她袭来,尽管死者本触不到生者,但是荷娃仍然感觉到,如果他还活着,这样的一击所带来的仇恨会让她灰飞烟灭。他发动了几轮攻击,然后他退后一步,期待地看着。

其余的死者都来到了荷娃的身边,他们并不比被她杀死的年轻人更仁慈。他们都在那里:她亲手杀死的那些人,那些在海隆城遇害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她的身边,一个接一个拳打脚踢,这让她感到窒息,她被打倒,在地上挣扎。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才放过了她。荷娃这时才能够再次抬头望去。她发现自己正在看着海隆城,这个被船只包围着的岛屿,到处都在激战。

她看到食骨族的船只冲入那些袭击者,冲出一个缺口,他们的战士们涌向岸边。她看到他们在战斗、杀戮和死亡。,荷娃看到他们大批大批地死去,这样的灿烈她以前只见过一次,就是曾经在提洛斯城之战中。

“如果你带他们去海隆城,他们会死的,”一个声音说,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由一千个祖先的声音组成的,“他们会死的,就像我们一样死得不能再死。”

“他们会赢吗?”荷娃问道。

这个声音回答之前短暂地停顿了下:“岛上的人有可能得救。”

所以这不会是一个空洞的防御姿态。它不会和提洛斯城一样。

“这将是我们族人的终结,”这个声音说,“有些人会生存下来,但我们的部落不会。我们的生存方式不会存活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行列,死亡在等待着你的到来。”

这给荷娃带来了一丝恐惧。她感觉到那些死去的人的愤怒,感到他们的击打。它值得吗?她能对她的族人做这样的事情吗?

“你也会死的,”这个声音继续说道,“把这些告诉我们的族人,你会为此而死的。”

慢慢地,她开始回到现实之中,发现自己躺在火堆前的地板上。荷娃把手放在脸上,感觉到脸部在流血,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幻境的压力还是死者的暴力。她强迫自己站立起来,望着聚集的人群。

“告诉我们你看到的,姊妹,”死灵代言​​人说。

荷娃站在那里,看着他,试图衡量他看到了多少,如果他可以看到的话。这一刻她可以撒谎吗?她可以告诉群众:死灵们都赞成这个计划吗?

荷娃知道她不可能像那样撒谎,即使是为了萨诺斯。

“我看到了死亡,”她说,“你们的死,我的死。如果我们这样做,我们全族人都会死去。”

又是一阵喁喁低语。她的人民不怕死亡,但他们的整个生存方式受到破坏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们要求我为死人说话,”荷娃说,“死灵们说过了,在海隆城,我们的族人将为全体人类带来胜利。”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萨诺斯会做些什么:“我不想为死灵说话。我想为生命说话。”

低语的声音一顿,似乎有了改变,变得更加困惑。又似乎变得更加愤怒。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荷娃说,“你们以为我说的话是一种亵渎。但是,有一整个岛屿的人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我看到了死灵,他们诅咒我的死亡。你知道那些话在告诉我什么吗?他们在说生命很重要!如果我们无所谓,那么所有那些将死的人的生命将会消失。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我们会让邪恶势力卷土重来。我们将助纣为虐,允许那些和平生活着的人被屠杀。我会反抗,不是因为死灵需要我去反抗,我是为了生命在抗争!”

然后在大厅里一阵骚动。死灵代言人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荷娃。他把她推向门口。

“你应该走了,”他说,“快走吧,在他们因为你亵渎神明而杀死你之前。”

虽然荷娃没有走。死者已经告诉她,她会为此而死。如果这是获得援兵的代价,她会这个付出代价。她在房间的中央,听着人们的争论,默默无言。当一个男人向她袭来之时,她将他踢飞,并且继续站立在那里。这是她所能做到的一切。她在等待其中一人最终杀死她的那一刻。

但是他们没有,荷娃很困惑。相反,房间里的噪音消失了,她的族人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死灵代言人走上前去。

“看来,我们会和你一起去海隆城,姊妹。”

荷娃眨了眨眼:“我......不明白。”

她本应该已经死了。死灵告诉她,这是他们想要的牺牲。

“你是否真的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的生存方式?”对方说,“你给了我们一个值得拥有的死亡。我们还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然后,荷娃与其他人一起跪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在等待死亡,并因此而获得了生命。现在,她的生命有了意义和价值。

“我们来了,萨诺斯,”她在心底暗暗发誓。

第 八 章

伊连带领着他的军队通过泥泞的道路上向南进发,他无视了伤口的疼痛。他强迫自己高高地挺背坐在马鞍上,好像他的身上并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尽管他身上遍布割伤,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针迹重重叠叠,他并没有减速或停止。这个旅程的尽头有着过于重要的事情,他不能拖延。

他和他部队一起,行军速度比他们回到提洛斯城的速度还要快。他们中的一些人带着辎重、奴隶或赃物,因此动作缓慢,但是,大多数人与他们的主人一起向前行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你最好是对的,”伊连对尼科尔说道。

这个刺客骑马与他并行,看起来平静无比,就好像伊连身后的勇士与杀气未对他造成任何压力。

“当我们到达提洛斯城时,你就知道了,第一石。”

到达提洛斯城的时间并不长,尽管当他们到达时,伊连的马已经累的吭哧直喘,马腹上满是汗水。在尼科尔的带领下,他走下了大道,进入了一个充满了废墟和墓碑的空间。当他终于停下来时,伊连环顾四周,好似不以为然。

“这是这?”他问道。

“就是这,”尼科尔向他保证,“这个世界的空间足够薄弱可以召唤......其他的东西。可以杀死远古族人的东西。”

伊连下马。他本应该能够以优雅和轻松的方式下马,但是伤口带来的痛苦加重了他的脚步。这些伤口都 是这个刺客和他的同伙们加诸于他身上的,尼科尔如果无法履行诺言,那么他势必要付出代价。

“它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墓地,”伊连厉声说道。

尼古尔回答说:“自远古族人的时代以来,这里一直是死亡之地。这里有太多的死亡事件,所以这里开通了前往死界的道路。只需要正确的咒语,正确的咒符号。当然还有,正确的祭品。”

伊连从这位穿着死亡祭司服装的人听到家样的话毫不出奇。不过,如果这个人能够给他杀死远古族人后裔的方法,那任何的代价都将是值得的。

“奴隶会被送过来,”他承诺,“但是如果你失败了,你就跟他们一起死吧。”

刺客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他步入一个看起来好像是群墓的地方,保持着冷静,同时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粉末和药水,同时他开始在地上画下咒符。

伊连在一边等待着,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他坐在一座坟墓的阴影中,试图掩饰长途骑行给他的身体带来的损伤。他本来希望一起骑到提洛斯城,洗澡并处理自己的伤口,或许还可以休息一下。但是他的手下会问他为什么不在这里,看着发生的一切。这可不是强势的做法。

所以他派人去取祭品,还有尼科尔列出的清单上需要的物资。在这座城市来回花了一个多小时。即使如此,他要的这些东西看起来也非常奇怪。

十几名死神祭司带着奴隶、蜡烛和火盆出现了。

伊连看到尼科尔在他们面前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信心,告诉伊连,这不是什么小伎俩。

“他们想看看这是怎么完成的,”他说,“他们想看看是否有可能。他们相信,但同时,他们也没有信仰。

“如果我看到有结果时,我会相信的,”伊连说。

“那么你就会拥有它们,我的主人,”刺客回答。

他回到了那个他划出咒符的空间,设置好蜡烛并点亮它们。他举手示意将奴隶们提过来,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绑在一起,将他们固定在绘制的圈子周围的桩子上,用油涂抹在他们身上。他们不停地蠕动和乞求。

然后刺客点燃了他们身上的油,他们的尖叫声就像要挣破苍穹。伊连听到一些人在这一切的随意施虐中叹息,或者抱怨这是一种浪费。伊连只是站在那里。如果这不起作用,他肯定不会放过尼科尔的。

不过,它确实奏效了,伊连甚至都没有预测到。

他看到尼科尔退出了圈子,高声吟唱些什么咒语。当他吟唱时,圆圈内的地面似乎崩塌了,让人联想到一个怪物隐匿之地被打开。尖叫着燃烧着的祭品掉入了洞中,尼科尔的高声吟唱仍然不停。

伊连在坟墓开始坍塌时听到了吱吱开裂的声音。在一片裂开的土地附近,伊连看到骨头从漩涡中拔起,仿佛被一个漩涡所吸引,又被地上的洞吸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的是,像是这个可以吸人的空间可以自由攫取一样,那诡异的东西以投掷标枪的速度向外冲出。伊连看到一个男人被一只大腿骨刺穿身体,然后被吸入了洞中,那个可怜的男人尖叫着,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尼科尔示意死亡祭司走近一点。他们走了过来,走近他,显然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伊连认为他们实在太过愚蠢。他们把对权力的渴望放在一切之前,甚至放在他们的生命之前。

伊连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一只巨大的爪子伸出洞穴,攫住了其中一人。那只爪子穿过了祭司的身体,然后把他拖进洞里,垂死的人还在祈求神的怜悯。

当那个怪物攫住祭司时,尼科尔就在那里。他手里动作不停,轻轻地将一条银色的链子栓在那个怪物的四肢上,就好像他在驯马一样。他把链子交给一群士兵,他们战战兢兢地接下,生怕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拉,”他下令,“使出吃奶的力气拉。”

这些人看着伊连,伊连点点头。如果这也需要付出一些生命的代价,这将是值得的。他看着那些男人死命地拉着拽着,就像是在拉起沉重的帆。他们并没有将野兽从山洞中拖出来,但他们似乎能够说服它移动。

这个生物从洞中爬了出来。这东西长满了纸张一样薄而脆的皮肤,骨头比任何人都长,其中一些骨头突出穿过皮肤,就像尖刺和矛头。它比一艘战舰还要高大,看起来很强大,无坚不催。它的头部布满了鳄鱼状的鳞片,一只大大的眼睛从它头骨的中间向外看,带着一个恶毒的黄色眩光。

尼科尔在那里,挥舞着更多的锁链,东奔西跑地并将链子交给更多的人。不久以后,整个军团的勇士们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命而不敢松开这头野兽。即使这样连锁,这个生物也是非常危险的。它似乎散发出一种死亡之感,它周围的草地开始枯黄,只是因为它的存在而已。

伊连站了起来。他没有拔剑,因为这没有意义。你如何杀死那些在任何意义上都不存在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死它?这个东西可以对付海隆城的捍卫者,以及那个比所有人都更危险的女孩啊。

“正如我向第一石所承诺的那样,”尼科尔用一种像奴隶一样的手势做出了炫耀的姿态,“比任何人都更加危险的生物。”

“危险到足以杀死一个远古族人?”伊连问道。

他看到刺客点了点头,就像一名刀匠为自己的作品而自豪。

“这是纯粹的死亡生物,第一石,”他说,“它可以杀死任何生命。我相信这可以让您的满意了?”

伊连看着那些死命拉住它的男人,试图评估这个东西所代表的纯粹的力量。他无法想象任何人可以试图去对抗它。他无法想象任何人可以在它的袭击之下幸存下来。简而言之,那只单眼碰到了他的视线,伊连发现那目光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仇恨:对世界上一切活物的仇恨。

“如果你以后还可以把它再关回去,”伊连说,“我可不想费劲把它带出来。”

尼科尔点点头:“这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第一石。”

他说:“任何缚住它的力量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把它带到船上去吧,”伊连点了点头。

尼科尔点头示意那些男人,下令让他们将怪物拉出,以及更多的非常有难度的指令。伊连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出了一点小差错,然后这只野兽猛地一下就把他撕成了两半。

伊连不是很害怕,但这个东西做到了。虽然这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它很强大。强大到足以屠杀他的敌人。

强大到足以一劳永逸地完结这一切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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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Дата выхода на Литрес:
10 октября 2019
Объем:
70 стр. 1 иллюстрация
ISBN:
9781640294691
Правообладатель:
Lukeman Literary Management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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